凌晨三點在多倫多的公寓裡刷到野孩子樂隊巡演預告片，畫面卡在張佺彈《黃河謠》的指法特寫處不動——這已經是我今晚第七次重啟路由器。房東太太在樓下用東北話喊：「小夥子，你這半夜折騰啥呢？」我盯著螢幕上轉不停的緩衝圈苦笑：「阿姨，我在等黃河水流過來啊。」
手帳本裡還夾著2019年在蘭州聽現場時撿到的撥片。那場演出結束後突降暴雨，樂迷們擠在劇院門口合唱《死之舞》，濕漉漉的吉他聲混著雨打鐵皮棚的哐啷聲，有個穿校服的女孩把校服外套頂在頭上當雨傘，袖口的藍色墨水被雨水暈開，像敦煌壁畫裡褪色的青金石。
說起野孩子，總想起大學時在宿舍用磁帶翻錄《咒語》的夜晚。河北室友邊泡方便麵邊哼「走路的雲彩不說話」，熱氣熏得眼鏡起霧時，他突然說：「這歌讓我想起老家收麥子時揚起的塵土味。」後來他去澳洲留學，去年春節給我發訊息：「在唐人街聽到有人彈《石頭房子》，差點把餃子湯灑在毛衣上。」
其實海外樂迷的執念都有跡可循。統計顯示海外華語音樂串流請求中，37%會因地區限制失敗（2024流媒體數據報告）。我認識的溫哥華茶館老闆更絕——他把《流浪漢》歌詞刻在茶盤上，每當有客人問起痕跡，就倒上普洱說：「這是三十年的時差泡出來的茶垢。」
前兩天和柏林的表妹視頻，她展示用馬克筆在牆上畫的巡演路線圖，鄭州到蘭州的箭頭旁寫著「此處應有牛肉麵香氣」。她抱怨道：「試了三個VPN都卡成電報碼，最後只能對著歌單乾瞪眼。」說著從抽屜掏出個鐵盒，裡面裝著她2016年在南京現場撿到的吉他弦，氧化發黑的金屬纏繞著當年的票根。
或許民謠從來不只是旋律。就像張佺在紀錄片裡說的那句：「我們唱歌的時候，黃土高原的風會鑽進麥克風。」現在這陣風要吹過太平洋，卻被防火牆絆了個跟頭。寫到這裡時，墨爾本的朋友發來語音：「剛教會我家混血女兒用中文說’山高路遠’，她以為是爬山的口令。」背景音裡有斷斷續續的《眼望著北方》，像被海風撕破的信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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