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螢幕突然彈出推送：「#同曦男籃更換主帥#」。我正歪在沙發上，陪剛上小學的兒子看一場去年的NBA總決賽重播。庫里投進那個超遠三分時，兒子興奮地揮舞著小手，但我的思緒，卻被那短短兩行官宣文字，一下子拽回了十幾年前。
說真的，看到「梅米-貝西洛維奇」這個名字，喉嚨裡莫名有點發乾。不是因為我多懂球，而是這個名字，連著我大學宿舍裡那股泡麵混著汗味的空氣，連著室友們圍著一台破筆記本電腦，信號卡成PPT也要吼「同曦加油！」的夜晚。
那時候的貝西洛維奇，在我們這幫窮學生眼裡，是個有點神秘的老頭。戰術板畫得飛起，暫停時嘰裡咕嚕說一堆，然後翻譯再嘰裡咕嚕翻一堆。我們常開玩笑，說他是不是把歐洲聯賽那套「魔法」帶來了。印象最深的一次，是球隊絕殺贏球，鏡頭掃到他，他沒像其他教練那樣激動擁抱，只是抿著嘴，用力拍了拍身邊助教的肩膀——那個畫面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記到了現在。
所以刷到他「主動辭職」的消息，心裡頭第一反應不是「哦，換人了」，而是「啊，那個拍肩膀的老頭，不帶隊了」。有點像你常去的那家巷口早餐店，突然有一天，炸油條的師傅換了，味道或許沒變，但你咬下第一口時，總會愣一下。
兒子扯了扯我衣角，指著電視裡慶祝的勇士隊，問了個我沒想到的問題：「爸爸，為什麼電視裡的教練走了，那些打球的哥哥們還留在場上啊？」
我一下子被問住了。該怎麼跟他解釋，球隊就像一艘船，教練是掌舵的，球員是划槳的，風浪大了，掌舵的累了想換個方向，或者乾脆換個人來掌舵，都是常事。而我們這些在岸邊看船的人，記住的往往是某次漂亮的轉向，或者某陣整齊劃一的槳聲。
就像我記得貝西洛維奇那個克制的拍肩，也記得後來接任的王世龍指導，當年作為球員在場上拚殺的樣子。時間真是個奇怪的東西，能把對手變成師徒，能把球員變成主帥。
我把手機遞給兒子看那條新聞，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，注意力很快又被下一個扣籃吸引走了。我卻盯著「#看籃球上咪咕#」那個標籤，走了神。
現在看場CBA，對我來說，比十幾年前在宿舍找盜播鏈接還難。不是找不到，而是人在海外，打開國內的體育App，十次有八次會轉圈圈，或者乾脆跳出個冷冰冰的提示：「該內容在您所在地區無法播放」。那種感覺，就像你興沖沖跑回那家早餐店，卻發現它關門裝修了，玻璃上貼著張你看不懂的告示。
朋友圈裡國內的朋友，曬著咪咕視頻的清晰直播截圖，討論著新帥會用什麼戰術。而我，只能靠著零星的文字直播和賽後集錦，在腦海裡拼湊比賽的畫面。上次和國內的老室友視頻，他笑我：「你現在是『雲球迷』了。」我也笑，但笑完有點空落落的。那些一起吼叫的青春，好像被一道無形的牆，隔在了網絡信號的另一端。
可能有人覺得，不就是換個教練嘛，哪來這麼多感慨。但我覺得，體育比賽最動人的，從來不只是輸贏。是那些具體的人，具體的瞬間，以及這些東西和我們自己生活的勾連。它關於青春，關於記憶，也關於無論走到多遠，都想回頭看看的那份牽掛。
不知道新賽季，王世龍指導會把同曦這艘船駛向哪裡。也不知道，有多少像我一樣散落在世界各地的「雲球迷」，正對著加載失敗的屏幕皺眉。
嘿，如果你也曾在深夜，因為一場卡成馬賽克的直播而煩躁；或者因為一句「地區限制」而錯過了關鍵進球，我們大概能懂彼此。那種感覺，就像你知道家鄉那棵老樹發了新芽，卻只能透過模糊的照片去看。你說，對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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